&esp;&esp;发生这样的大事，莫说官府今夜无眠，料定未来几日都不得安寝。

&esp;&esp;他们绕郡府窥视一周，竟无一处阴角，无从翻墙入院。正烦恼时，他俩突然被石子打中，回头一看，柳十八从一旁的屋檐倒立下来，黑乎乎的像一只巨大的蝙蝠，把他俩吓了一跳。

&esp;&esp;柳十八跳到他们身后，捂住自己的口鼻，仿佛他俩身旁的空气都是有毒的。柳十八指了一个方向，言简意赅道：“我打掩护，你们从那进去。”

&esp;&esp;他：“好。”

&esp;&esp;柳十八随即跳到对边的屋顶上，黑色的夜行衣瞬间变成抢眼的白色，然后飘向了远处。

&esp;&esp;呜呜两声，是狂风穿过窄巷的声音，空气中却没有一点风。

&esp;&esp;很快那头传来锣鼓声，巡卫大喝道：“有贼……有鬼！！”

&esp;&esp;这边的巡卫立即跑过去，两人趁机翻进墙去。

&esp;&esp;不远处的阁楼上，管家大声问道：“什么情况？”

&esp;&esp;一个院卫回应道：“无事，一张白帐子飘过，以为有贼。”

&esp;&esp;管家躬身向紧闭的房门说了什么，然后挺直腰背，眼观四处，继续把风。

&esp;&esp;他俩往那栋阁楼潜去，里头正在吵架，“砰”的一声砸碎了瓷瓶。借助短暂的骂声，两人跃上屋顶，揭开暗处的两张瓦片，听清了里面的声音，迎头一句便是——“怎么才死一千人！”

&esp;&esp;他俩的视线被纱帐挡住，只模模糊糊看到两个人影，一老一少，老的佝偻着背，大概六十岁余，少的二十出头，是刚才从粮仓赶过来的少将。

&esp;&esp;少将急道：“老爷，眼下药材不足，还有一千伤员等着救命，快放出库房里的存药吧！”

&esp;&esp;“谁说库房有药，没有！都被草寇洗劫一空了，全城皆知。”别看那老头老了，说话却铿锵有力。

&esp;&esp;少将声音夹着害怕的哭腔，换了个称呼，求道：“爹，他们实在太可怜了！我们有药的。”

&esp;&esp;“你你你……我怎么说你才好！告诉你多少次，不要有妇人之仁！死一千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？”

&esp;&esp;少将：“意味一千个家庭支离破碎……”

&esp;&esp;“不是！”

&esp;&esp;少将：“意味朝廷会追责。”

&esp;&esp;“不是！”

&esp;&esp;少将：“意味我们打不过草寇。”

&esp;&esp;“错错错！”老头恨铁不成钢地拍打桌面，道，“意味着草寇的突袭不够恶劣，损失不够惨重，不足以弥补账目的亏空！咱家怎么上来的你不知道？这些年多少白银递上去，先帝晚年病重，无暇细查，咱得过且过，如今新帝登基，才一年就要理账，钱从哪里来！”

&esp;&esp;少将：“可是爹……”

&esp;&esp;敲门声响起，道：“老爷，张大人、许知县到。”

&esp;&esp;老头没空理会“不成气候”的儿子，摆手道：“别说了，出去，让那些伤员自生自灭，死亡人数越多，才显得事况严重。”

&esp;&esp;少将吸着鼻子，应了一声后退了出去。

&esp;&esp;张、许两人进来，门口又合个严实。老头一改刚才的疾言厉色，变得低声下气，原本就驮的背更驮了。

&esp;&esp;他们其中一人坐到桌前，询问：“账上还有多少亏空？”

&esp;&esp;此人是京城口音，应该是他们口中的“张大人”，而那个站在一旁的，应该就是“许知县”。

&esp;&esp;老头擦着汗，将账目呈上去，道：“今日一劫，平去五十万两，还差两百万两。”

&esp;&esp;可是山庄劫走的只有五万两！原来真被算计。

&esp;&esp;张大人翻看账目好一会，指着其中一项道：“这笔，鼎元十六年，修水县榔榆种植总耗五万两改成十万两。”

&esp;&esp;老头：“这笔总耗原是三万两，已经抬了两万，再抬到十万怕是经不住细查。”

&esp;&esp;许知县劝道：“大人，县上那片山头的榔榆稀稀疏疏，不成个林，看着就不是十万之耗。”

&esp;&esp;张大人：“种树总有损耗，是个农民都知道，又逢旱灾，稀疏正常。”

&esp;&esp;许知县：“可是当年修水已入旱季，不适宜栽种，若真批了十万之数，朝廷会怪责知府大人盲目批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