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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后来被放出去,怨气难消,要冲去找人报仇。我却嘱托他,不要记恨任何人,因为不值当。咱们的眼光远在小小的濠州城之外,一兵一卒都十分紧要,我不允许他在这样无谓的事上多费唇舌、消磨纠缠。”

孟开平不敢作声。这样的陈年密事,若无容夫人开口,平章是万万不会向外说的。

“女儿家看女儿家,总是更动情些。我与师杭之间虽未相见,可听了你说的,已神交向往矣。”容淑真浅浅一叹,颇有些伤怀道:“她之于你,恰似我之于元兴。可惜了,可惜她生得不巧,可惜她父亲太过决绝。不然这姑娘的确是你的良配。”

孟开平抿唇,心如坠了铁铅似的,霎时从云端沉了下去。

“我也该直言了,廷徽。”容淑真站起身,缓步走到他面前,眼神自温和逐渐变得锐利:“你们这群四方征战的儿郎,百炼成钢,却栽在绕指柔上,我不怪你。我也可允她往后跟着你,做个闺中佐臣,好生施展抱负。但你若想留她长长久久在你身边,便不能娶她为妻。你必须应我这一句。”

“兄长为父,兄嫂如母。你爹娘兄长去得早,为了他们泉下心安,我插手你的婚姻大事,也算不得逾越。你心里爱重谁,我不会管,但你如今身担元帅之职,这件事绝不能任性。”

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。孟开平只觉喉间发紧,头重脚轻。思绪万千杂乱不堪间,只听容淑真继续道:“你军务忙,下回再返应天不知何时,所以人我也替你相看好了。中翼右副元帅谢再兴膝下有二女,婉婉有仪,林下风致。论品性,是我自小看大的;论样貌,亦不逊于汉时庐江二乔。其长女已与你思危兄订下了亲事,次女年方二八,恰与你相配。”

“现今谢元帅镇绍兴路,过两日我便去信与他夫人。”容淑真将一张画像递与他:“军中没那么多讲究,你若点头,合了庚帖,就算定下来了。”

孟开平知道容夫人说这些,只是知会他,没给他拒绝的权利。于是他偏头极敷衍地瞥了一眼那画像,团扇半遮,眉眼弯弯,约莫是个美人罢。

可这又与他何干呢?天下美人千千万,他要的只有师杭。

他原先就想过,要为自己觅一门亲事,可事到临头,甚至要有人送上门来了,为何他一丁点儿都快活不起来呢?

他不该娶元臣之女背叛初心,可轻视怠慢师杭,难道就没有违背良心吗?

记得大哥临去前,提及与于蝉那桩稀里糊涂的亲事,还同他说自个儿是随波逐流的庸人,为了老爹满意,盲婚哑嫁也认了。只是,他盼望弟弟成人后,在“情”之一字上能够顺心遂意。

“……世间男子大多盼望仕途高升、青云不坠,可叹他们并不懂得治家之道。家若不和,谈何治国。为兄真心愿你,寻一位互爱互敬之人白首到老。若你着实寻不到,那再听从父母之命也不迟。”

孟开平曾以为自己会一样随波逐流,娶谁都无所谓。

可是,老天教他遇见了师杭。

他已经寻到那个人了啊。

他后悔了。

他只想娶她。

离开元帅府前,孟开平一切行装都未带,却决意带上了帅印与府印。他没指望平章,唯独想寻机求一求容夫人——大不了舍了元帅之位,被贬为小小将领,被派到最险要的战场。只要手下能带叁五百人,他照样可以拼杀灭敌,重新立功。可万万没想到,容夫人却先唤了他来。

夜渐渐深了,容淑真见他缄默无言,最后叹道:“若你实在不愿,也无妨。黄娆那儿识得不少闺秀,她也惯爱在这类事情上用心,咱们改日再……”

“夫人。”孟开平跪下,叩首道:“城中事务可交由沉周成代管,开平自请,率兵与胡大海自昱岭关进攻建德。”

容淑真讶然:“你……”

“下官愿立军令状,年内,定将婺州、严州悉数拿下。另有杨完者部,频繁袭扰义军,下官也敢立誓了结此人,否则,绝不回返!”

他将两枚官印从怀中取出,双手递上:“这是元廷所制徽州路总管府之印并下官的元帅之印,为免非议,还请夫人代为呈交。明日我会再去求见平章,另请平章准许,升任思本帐前总制亲军都指挥使,与我一道,入浙作战。”

他十分沉稳道:“思本与沐恩皆受夫人照拂多年,也是时候为义军效力了。夫人放心,有开平在,必护得他们性命周全。”

他知道的,她待这几个孩子更为亲近。他都知道。故而但有险境,他甘愿舍命相护,冲在他们更前头。

容淑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,他舍弃荣华再去搏命,又立下这么多誓言,求的……

“夫人您是信佛的慈悲人,我却是敢在大年叁十杀人砍头的。”

孟开平道:“偏巧我身边有位小娘子,她也笃信神佛,最为心善心软。她曾说我这样的人,福薄命短,是不会有好结果的。可我不在乎。我只盼她能有福气,今生多寿无忧,来世修成那观音座下供花的仙子。哪天她若立在岸边要渡河,我能替她撑一趟船,便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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